豆瓣显示该小组不存在(我有一个广播站)
豆瓣显示该小组不存在(我有一个广播站)其实,走出办公室,我就决定了,接任这个广播站,成为新一任的“激流”广播站的站长。不用跟我屋里人商量,也不用问我的朋友,和思考太多,有机会能让自己的声音发出去,让全校师生都能听到我脑子里的想法,这不是太酷的事情吗?武老师不光是校团委的,也是教我化学的老师,她的口头禅就是“是吗”“是吗”。我回答说,好的,武老师。高一开学没多久,团委主任武老师找到我,东拉西扯问了一些情况后,说了她的想法:让我接手学校的“激流”广播站。我吃了一惊,我从未想过我会要有个广播站。这个广播站有四个大喇叭,两个对着教学楼,一个对着大操场,一个对着宿舍楼,每到早中晚固定时间,就播音,有时候是流行歌曲,有时候是时事新闻,有时候是学生来稿,学生点播,到了周一升旗或者运动会,或者其他重大活动,升国旗,奏国歌,领导讲话,通知播出,都靠这个“激流”广播站。那时,能进激流广播站的,必须政治靠谱,老师贴心,气质清秀,普通话良好的学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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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谁都可以有一个广播站了,喜马拉雅,网易云音乐,蜻蜓,荔枝等等,谁都可以做主播。可是在我读书的时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没有网络,如果你想有个广播站,你先得有个大喇叭,有大喇叭不是人人都能讲话的,谁能坐在话筒前,说话,这是个权力(power)问题,这叫话语权。你说话,别人得听啊。
我在高一的时候,有机会有了一个广播站。那时的我,是个乖乖仔,戴着厚厚的眼镜片,穿着朴素,口袋里插一本书,每天埋头学习,以考上重点本科为己任,闲得时候,能踢踢球放松,算是最大的奢侈和放纵,喜欢那个女伢,也不敢说出口,只有默默地注视着别人美丽的倩影,下晚自习的时候,默默地跟着别人走上一段路,还自欺欺人说是护送她回家,其实是个泡不到妞的哈卵。
但老师喜欢,班主任喜欢,我从初一下学期起,就做了班长,成了环城路小伢的骄傲。因为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晓得,小河城环城路盛产混混工人和流氓,我像是环城路的异类和叛徒,我的小伙伴们,阿基(车大基),焦猪(焦祝),肥飙(费飙),猴子(侯波)都是这样认为的。
高一开学没多久,团委主任武老师找到我,东拉西扯问了一些情况后,说了她的想法:让我接手学校的“激流”广播站。
我吃了一惊,我从未想过我会要有个广播站。这个广播站有四个大喇叭,两个对着教学楼,一个对着大操场,一个对着宿舍楼,每到早中晚固定时间,就播音,有时候是流行歌曲,有时候是时事新闻,有时候是学生来稿,学生点播,到了周一升旗或者运动会,或者其他重大活动,升国旗,奏国歌,领导讲话,通知播出,都靠这个“激流”广播站。那时,能进激流广播站的,必须政治靠谱,老师贴心,气质清秀,普通话良好的学生,都是校花校草级别的学生,因为,这可是小河城一中的“新闻联播”和“综艺大观”啊。
我竟然被管“激流”广播站的团委主任武老师看中成立接任师兄师姐的广播站站长?武老师说完了她的想法后,并没有急着等我的回答,而是说,你不用急着答应。到了高中学习也紧张,你还是班长,是吗。做站长会不会影响你学习,你好好想想,是吗。也可以和家长屋里人商量下,是吗。下星期答复我就是。
武老师不光是校团委的,也是教我化学的老师,她的口头禅就是“是吗”“是吗”。我回答说,好的,武老师。
其实,走出办公室,我就决定了,接任这个广播站,成为新一任的“激流”广播站的站长。不用跟我屋里人商量,也不用问我的朋友,和思考太多,有机会能让自己的声音发出去,让全校师生都能听到我脑子里的想法,这不是太酷的事情吗?
更何况,还有她。
那时,我暗恋了隔壁班的一个叫柳娟的女伢。她个高脸白,短发温柔,说话声音好听,普通话还标准。我一直没敢表白,甚至跟她说话,都会脸红。当然,我认识她,她认识我,我想如果是站长,我想让柳娟做我的主播,这样我就有机会接近她,和她一起工作,修改播音稿,推敲每日歌曲的编排,甚至一起“上下班”…
喜欢上柳娟是在初中的时候,在初二吧,不晓得什么时候发现隔壁班忽然有个清秀的女伢,温温柔柔,气质干净,笑的时候像是朱茵,不笑的时候像是周慧敏,每次下课我都会故意绕到他们班的窗口,去瞥下课堂里的柳娟,然后,再去厕所;我也喜欢站在初中部的三楼远远地看着她和同学并肩笑嘻嘻地走来上学,然后再迎着晚霞放学...
那时,柳娟在我眼里,似乎都自带光环,我一眼就能在课间操的人群里找到她,然后磨磨蹭蹭地向她的位置蹭去,我会听到她和朋友说话的声音,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的味道;看到她背后隐约的内衣颜色...
为了了解她,我还跟踪过她。那天下课,当时的我还不知道恋爱的感觉,但我相信我当时要起飞的心情,应该就是恋爱的感觉。直至她消失在红旗门吉祥巷尾。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我心情不错,也就故意绕了吉祥巷转了一圈,观察了下柳娟生活的社区,想象了下柳娟坐在我车后回家的画面。正准备出巷子的时候,一个老太婆拦住了我。
“你是谁?”
我看着乱发蓬松的她,有些神经质,“你他妈管我是谁?”
“你不像是好人。”神经老太婆痴痴地盯着我。
我没有下车,单脚踩着地,随时准备上车走人,“难道你是好人?”我反问道。
老太婆竟然笑了,“你去哪儿?”
我指了指前面,“回家啊,”我愣了下,然后又恢复了严肃,“我去哪儿管你卵事。”
“什么是卵事?”老太婆冲着我走了过来,笑嘻嘻的,笑得我发渗,然后一只枯老的手,就搭在我的车把上面,而她的表情就像个老流氓。
我终于知道,这是个神智不清的神经病老太太,一再理会她,拨开她的手, 朝前面骑去。
刚骑出不到一百米,才发现是个死胡同。我回头,起了过来,看到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路中间笑嘻嘻地看着我。
“神经病。”她在我身后笑着咒骂道。
那次跟踪之后,我对柳娟的暗恋终于忍不住了,初三那年的元旦晚会,我要爆发了。我偷偷买了明信片,要给她一个“happy new year ”的祝福,当然,我期待着,她能笑着收下,变成我的女朋友,我们能真的“happy new year ”…
柳娟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校元旦晚会她也是要负责组织和帮忙的,那天,我兜里揣着张写了我和她名字的明信片,从晚会的开始,到结束,我都没有勇气送给她。那晚,我所在的观众席人都走光了,我一个人躲在大厅的角落里,痴痴地看着台上忙着收拾演出道具的柳娟和她的同事们,暗暗骂自己是个胆小鬼。
最后,我被一个管理员大妈给揪了出来,我像个躲在阴暗角落的老鼠一样,灰溜溜地窜出了学校的大礼堂,一口气跑到了柳娟屋附近的小巷子里,靠着阴冷的墙角,摸出了一支烟,边抽边想了想,然后,把明信片从兜里摸了出来,狠狠地撕掉了,扔进了垃圾箱,吹着口哨,走了。
柳娟始终不晓得角落里有个泡不到妞的哈卵喜欢她。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让她知道我喜欢她。
而现在,机会来了。
我答应了武老师,成了新一届的激流广播站的站长,先是接手了主编的位置,然后邀请了两三个同级但不同班的懂音乐,会写文章的同学来做编辑,我没急着去邀请柳娟做广播站(我)的主播,而是先找了她的闺蜜同学。
柳娟有两个玩得好的闺蜜,说也有趣,一个脸黑,一个脸白,都比她矮,脸白的女伢,讲一口普通话,不会讲小河城话,是从外地转过来的北方转校生,性格大方豪爽;脸黑的女伢叫“文茵”,俏丽细心,有“黑美人”之称,屋里是做早餐生意的,在武陵路有家小店。而柳娟也是红旗门吉祥巷商户的女儿,屋里开了间杂货店,做些小区居民的小生意。
恐怕到现在也是一样,中学的女伢们都是拉帮结派,各有各的“小密圈”,她们三个是影形不离的死党,做什么都会粘在一起,连上厕所都是手牵手一起去的。据说,三人还有个约定,要不都不恋爱,要恋爱一起恋爱,每个人的对象必须其他两个人同意,到时候结婚也要一起,来个集体婚礼。
我跟文茵,比较熟,还讲过话,我的作文被语文老师拿去在他们班上念过,她饶有兴趣地跑过来,借了我的作文本,研究了半天,还跟我探讨过文章的写法,看得出对语文作文很有兴趣。于是,我先邀请了她,她先是很高兴地答应了,然后,她疑惑地看着我,为何会邀请她来做编辑,她在年级甚至班上,文学都不算好的,我说做编辑不一定呢要真会写,会看比会写重要,我想让她多多学读些三毛张爱玲这样的女作家的文章,来满足女听众的喜好,再说,男编辑已经有两三个了,女编辑一个还没有。
文茵很高兴,接着她说了那句我期待已久的话,“我跟你推荐个人,可以做播音咧。”
我故作淡定地说:“谁?”
她说:“夏青。”
我大感失望,夏青,就是那个脸白的北方女孩,普通话当然比南方人好。
我装作高兴地样子说:“好啊,来试试音吧。”
接着她说,“要不要,柳娟也来试试。”
我心里简直要开心爆掉,“好啊,你们是闺蜜,也好一起工作。”
就这样,她们三人都成了我们激流广播站的成员,柳娟成了我的主播。
虽然柳娟成了广播站的主播,但我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一方面是刚接手广播站,事情多;另一方面,我也吃不准柳娟是什么态度。我只能从侧面文茵那里打听了下柳娟的情况。
原来柳娟家最早不是小河城本地人,一家三口在柳娟6岁的时候才随工作调动来了小河城的木材公司。柳娟的母亲曾是工厂的领导,在文革中间被批斗打了头,落下了间歇性精神病,长期住家休息,一家只有靠杂货店微薄的收入过活。柳娟10岁的时候,她老爸勾搭上了隔壁裁缝店的女儿,两人私奔了,留下了精神病的老婆和女儿。
裁缝店的老板几次上门叫骂,两家关系愈加不好,柳娟的妈妈也更受刺激了。这两年,在社区和邻里的帮助下,柳娟家的日子才慢慢好过些。
“你确定要去追柳娟?”文茵看着我。
我默不作声。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我只是觉得柳娟可怜,应该多被人照顾些。
之后,我经常光顾柳娟家的小店,一去就买很多东西,甚至主动搞起了代购的业务,汽修厂的少年队要买什么,广播站的成员要吃什么,我都骑着我的改装车,从环城路跑到城西柳娟家的小店去买。 去的多了,柳娟自然起了疑心。
终于那次,我捧着一堆零食东西,结账的时候,
“你又买这么多东西,你吃的完吗?”柳娟忍不住说了。
“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我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你知道的,我是广播站值班时候,同学多,还有汽修厂的同学,一起买的。”
“你住在附近吗?”柳娟说。
“没有,刚好路过。”我突然昂起头,像是个广播站的领导一样,口气也横了起来,“怎么了,不住在附近,就不能买东西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娟急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脱口而出,接着问。
这下,她生气,一拍柜台的玻璃,“不买你了,滚!”
我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一个顾客大叔走了进来,来挑选东西。
我不再说话,把钱往柜台一扔,拿了东西就走。
“神经病!”我听到身后,有轻轻的咒骂声。
不知怎么的,迎着阳光,我眼眶模糊了。我突然想到那天老太婆在我身后,也是这样咒骂我。
之后,好几天,我都没去吉祥巷,也没有再跟踪她。
我还没有和柳娟真正有什么发展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危机来了。因为我是高一新接手,高二老一届的成员要退出,换届了。我跟老站长,叫“陈果”的一个文艺师兄,交接得很好,他把一切做广播站的经验都传给了我,然后,他就功成身退,很少出现在广播站了,广播站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我安排了夏青做早播音,文茵做午间播音,而时间最长,相处最方便的晚主播就是柳娟,她下课五点半就来,六点开始播音,要七点才走,中间晚餐都是我带给她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伢,乖乖地坐在话筒前,温柔地读着自己写好的稿子,像是一种“夫唱妇随”的错觉,那时我中学最幸福的时刻,不忍和任何人去分享。
所以,我把师兄闫森请走了。闫森,外号“三木”,是个音乐发烧友,上一届的所有音乐都由他负责,他也能负责,他屋老头是小河城学院的音乐系教授,他有钱,也有才,收集了很多流行卡带和国外的打口碟,对音响和广播技术也很专业,等于是技术和音乐总监。陈果站长仰仗他,激流广播站的成员们都很喜欢他,文茵喜欢他,柳娟也是...
可是,上届站长都要退了,再大的总监也不能老站着茅坑了,那天傍晚,我就跟三木说了,“以后不用来了。”三木有些意外,背着包,站在门口,眼神有些痴痴地,喃喃说:“好吧。”说完,转身走了。
我松了口气,跟三木说这话,比那年向柳娟告白都要难,但是,我做到了。我想,再两天,我就向柳娟表白。
第二天,前站长陈果找到我,严肃地跟我说,我处理的不妥,三木是激流广播站的重臣,也是功臣,是他留给我的财富,来带新的“音乐技术总监”的,怎么能粗暴地对别人说一句,“你以后不用来了”,就叱退了呢。
我忙说,是误会,因为换届了,我以为他早不想干了,你都走了,他留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误会了。我收回命令,请他回来。
陈果冷冷地说,他不会来了,你请也请不回了。
我不再说话。
陈果说:吸取教训吧,以后处理人事,不要想简单了。
我心里说:去你妈的蛋!去你妈的三木的蛋!
那时,我已经知道三木似乎和文茵谈起恋爱了,而文茵也无故缺席好几次,播音稿都是临时播音员自己写的。不晓得,三木还在广播站流连什么?
终于到了六月的时候,我决定去找柳娟摊牌,因为再不讲,学校就要放暑假了。那天是考试完后的周六,我骑着车去吉祥巷。那天,暴热,太阳很毒。我停好车,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我早想好了台词,柳娟问起,就说,我们汽修厂弟兄要欢度暑假搞个聚会,买不少零食,顺便问问柳娟要不要一起去。如果她答应我,就是愿意了。
我一进去,没有看见柳娟,却看见“三木”闫森站在柜台后面,穿着个短短的白背心,把他细白的脸映衬得更加发亮。
看到我来,他也是一惊,“嗳,水鱼?”
我吓了一跳,一头大汗,“怎么是你?”
三木神色慌张,“我帮同学看看店子,柳娟带阿姨去医院了。”
“哦。”
我没再搭话,转身就走。
“嗳。”身后,三木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来。
三木有点磨叽,嘴巴蠕动着,“水鱼,你晓得的,…..”
“我他妈晓得什么?”我吼道。
“你莫告诉文茵,好吗?”三木突然从柜台里抽出了一包红塔山,扔给了我,“我请你抽烟。”
我捡起地上的红塔山,一股火早就窜了上来,用力朝三木扔去,“狗日的三木,去你妈的红塔山。”
说完,摔门,我就走了。
我当然没告诉文茵,三木和柳娟搞上了。当时,我的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来,文茵通过他的表弟“猴子”,找到了“肥飙”,请肥飙出面,搞“三木”一顿出气,我也被叫上了。
那晚,刚放假,我们在吉祥巷外,伏击三木。借着昏暗的灯光,三木骑着车从巷子里出来了。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车胎没气了,他刚下车,蹲下检查车胎的时候,后背就挨了一脚,三木扑倒在地。一个大麻袋就罩住了三木,我们几个人冲了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只有我呆在一旁。
口袋里的三木喊道,“我他妈的知道你们是谁?”
肥飙骂道,“打的就是你这个小白脸。”
“狗日的,打啊!”肥飙回身过来,看着我喊道。
我这时却愣住了。
大家看着我不动了,也傻了。
我看着被他们按倒在地的闫森,像一只被套进了网兜的肥猪。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我前仰后合,
“你他妈的动手啊,狗日的。”猴子也看不下去了。
我挥挥手,示意不打了。
“没用的东西。”肥飙看着我,骂了句,然后朝套子里的闫森猛踹了几脚,我们推着各自的单车,便消失在夜色里,留下了可怜虫闫森一个人在地上。
之后的几天,闫森都没来再出现在学校。
一个被爆踹了十分钟的人,怎么还能出现。打了三木,我并没有开心起来,我几次跑到吉祥巷偷看柳娟,她心情也是恹恹的。我自然做贼心虚,不敢再进去。
打了三木,并没有让我开心,反而让柳娟和三木真正走到一起来了。文茵也和柳娟掰了,夏青苦苦在中间调解,期末考试前,三人都离开了广播站。随后的暑假我都闷闷不乐,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去了外地,在凤凰舅舅店子里帮忙打工。
很快,高二开学,像是上届站长一样,我也退了激流广播站。整个高二,我没有了暗恋对象,没有了学习动力,整日跟环城路的伙伴抽烟,喝酒,打台球,似乎认定了以后我也是个环城路的混子。
之后,就是高三,三木还是在和柳娟出双入对的,两人郎才女貌,所有老师和学生都很关心他们。学生关心是嫉妒,老师关心是担心他们的学习和带坏其他人。
而我不再关心三木,不再关心柳娟,也不再关心什么肥飙他们,也不再关心我的改装单车和师弟接过的激流广播站。那一年,我下定决心,住校了,全力冲刺高考。
高考结束后,我骑着我的改装车,上了小河城学院外语系,是我们那班少有的考上正式大学的人,算是给父母挽回了最后一点颜面。
高三同学聚会时候,听说三木高考也不顺利,去了北京,开始了北漂生活,而柳娟南下打工,两人具体如何分手,知之不详。
我也没有细问,也不想细问,他们是死是活,早与我无关。肥飙他们也各找各妈,各谋生路,有的接手了家里的店面生意,有的跑了物流运输,当然也有的继续在环城路厮混,打架,吸毒,直到最后进了局子,或者意外死在街头。
我在小河城学院里过起了我糜烂颓废的大学生活,我认识了阿乙,金刚他们,整天抽烟喝酒,我骑着我的改装车,也泡到几个女朋友,有本系的,也有外系的,有校内的,也有校外的,有胖的,也有瘦的,有好看的,也有不好看的,但都无疾而终。记得其中有个女朋友坐在我车后,搂着我的腰,拷问起我的初恋,及其初恋是不是也这样坐过我的车。
那时候,我突然愣住了,柳娟能算是我的初恋吗?
偶尔还会想到柳娟,那个骑车穿梭在风里的少女,那个温柔娴坐在话筒前的女伢。偶尔还会听到柳娟的消息,说她可怜妈妈终于去世了,问我去不去看看,参加下追悼会,我能回应的,只是苦笑。
四年后的六月,我毕业了,我把高中骑过的车,那破车早就生锈瘪气,再也骑不动了。这成年人的世界也不再需要一辆破车了,小河城有了公交车,有了出租车,更多的是私家车。那时,谁再骑一辆车,不是穷人,就是傻逼。
车留在校园,我在各大城市溜了一圈,回来,最后,我还是捡起了汽修厂少年的老本行,开了车,成了一名黑车司机。
再见到柳娟是个偶然的机会。
高中同学文茵三木这对狗男女,不知道怎么又搞到了一起,两人要结婚了,婚礼定在小河城,文茵请了她的好闺蜜柳娟来当伴娘。
柳娟要坐飞机从深圳赶回小河城,可是小河城哪有什么机场,她只能到凤凰城下机,可是当天又没有没有方便的大巴能到小河城,只有在凤凰城过夜。
在电话里,文茵很是不放心柳娟,放下电话,想要找个靠谱的人去凤凰接柳娟,于是她想到了我。
“水鱼,你去?”
“我倒是有空。只是你放心我。”我轻描淡写地看着满脸春色的文茵。
文茵又翻起她的媚眼,瞅了瞅我,“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知道你暗恋柳娟,给你机会啊,你把握住。我可是搞定了三木。”
“哈。”我笑了,“谢老佛爷成全,不知道柳娟愿意见我这老脸不?”
“我跟她讲了,她说没问题。”文茵说的轻松。
我不说话了。
机场接了柳娟,她还是老样子。只是当年的辫子早就解开了,成了披肩散发。我们装做普通老同学的样子,应酬着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
她上了我的车,坐在副驾驶位上,系起了安全带。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不禁笑了,故做轻松地说,“你第一次坐我的车咧。”
“开车吧。”柳娟忍不住笑了,大方地说破了我的心思,“早知道你暗恋我,高中那会儿,你就想让我坐的你的破车。”
我笑了,竟然没有脸红,“什么破车,改装车好不好,很拉风的。”
她笑笑,没说话。
“你要是放心的话,我们现在就开车回小河城去,不在凤凰过夜。”我心虚地提议道。
“山路不好走,还是不急,明天上午走好了。”柳娟体贴地说,“再说,我也累了,在这里歇歇也好。”她的话密不透风,都照顾到了。
在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还开了些新郎新娘的玩笑,说起了曾经的八卦。我们像两个庸俗的成年人客客气气小心翼翼地闲扯淡。
回了酒店,在酒店的房间里,柳娟跟我讲了在深圳的工作生活情况。这时,柳娟才敞开了心扉,说起她骂过的老板,吵过的同事,和分手的前男友故事,弄得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我却有点心不在焉,其实是有点心猿意马。你说,孤男寡女的,两个人处在一个房间,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干什么,不如直接干那个。
说着,她拿出的他的手机,“你看,我拍的照片。”
我接过手机,一看,果然都是在公司聚会和工作的照片,我划动着照片,不断翻页,翻到那一张,柳娟就给我解释那一张,有时候开心大笑,有时候明显有暧昧故事,就被她跳过不谈,就这样我们俩不知不觉地挨在了一起,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气味,混合着头发间洗发水的味道,熏得发晕。
突然,翻到一张上身赤裸的女人照片,柳娟“哇”得尖叫一声,一把从我手里夺过手机,“该死,该死,忘了,还有这张。”
“那是什么啊?”我笑着,故意问道,“我还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最好啦。”柳娟忸怩地脸都红了,在房间幽暗的灯光下,看着更漂亮了。
“好了,不看就不看。”我倒想那个急着要掩饰着什么的人,解嘲地笑着。
柳娟抬头看了看我,我也看着她,我看到她鼻翼上那颗微小的痣点,突然她把手机塞到我的手里,“想看,你就看。”
“嘿嘿。”我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我看到手机里一个背身半裸,侧脸回身的女生,瘦削的肩背,凹陷的脊柱,光线在裸背上流动,背景是一个被模糊处理的房间,像是普通女孩租住的房间。
照片里的女孩,就是柳娟。
“我朋友帮我照的。说是好玩。私房照。”柳娟又贴了过来,“这是我租的屋子,背景太乱,就做了处理,呵呵。”
我突然,把手机翻转了过来,故意睁大眼,找着什么。
“你干嘛?”柳娟奇怪地看着我,满脸不解。
我直盯着她,然后又盯着手机的背面,严肃地对着她说,“我想看看正面。”
柳娟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脸迅速地绯红起来,捏着拳头,就擂了过来,“坏蛋,你学坏了嗳。水鱼,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还是我广播站的领导。”
我笑了,没有说话,开心的笑了,拳头落在我背上,从未有过的舒服。
突然,她停了下来,低着头,用着极小的声音,说,“你真的想看?”
我不说话,能听得到自己的加速的心跳。
没有人说话,房间的空气里弥散着古怪的暧昧味道。
我突然有些后悔,我刚才的那个玩笑,它改变了刚才友好的气氛。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接她的话。
柳娟还是低着头,突然她解开了自己睡衣的扣子…
我吓了一跳,故意装作没看到,低着头,盯着手机,“我想看,在第几张?在第几张?”
我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机灵了起来。
“嗯。”柳娟咬着嘴唇。我看不出她的情绪,余光却瞥见了她胸前的一片白光。
我“嗖”地站了起来,像是受了惊的老鼠,把手机扔在床上,背对着她说,“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就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我才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我呆坐在房间里,这酒店的房间布置几乎是一模一样,恍然间,我还在柳娟的房间。
我突然后悔起来了,暗恋了多年的女神,就要临门一脚了,我却软了。
坐在床上,脑子里有千万个想法,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这时候,我却听见门“噗噗”,有了两声响,是敲门声。
我呆住了。
是柳娟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我隔着猫眼,看了出去,果然是柳娟。她穿着睡衣,头发蓬松,眼神魅惑。
没有多想,我打开门,一把把柳娟搂了进来,关了门,柳娟“嗯宁”两声,没有反抗,我一把抱起柳娟,走到床前,把柳娟按倒在床上,像一个粗鲁的司机踩上了一辆崭新的单车,一通乱吻,紧接着,我熟练地解开她的外衣和裤子,就像解开任何一个女朋友的最后的抵抗一样,就干了进去了。
这时,我看到柳娟哭了,无声的哭了。
我停住不动了,看着她哭了,我也哭了。
突然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住了我们,我们不再是曾经的我们了。
看着赤裸而丑陋的我们,我闭上了眼睛。
我再睁开眼,天已蒙蒙亮了,哪有什么柳娟,哪有什么眼泪?昨晚的场景,只是一个春梦。
我松了口气,心却更往下沉了,我望着窗外,什么也看不清,再一摸眼睛,眼屎眼泪,一片光亮。
第二天,回家的车上,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像两个陌生人。
柳娟戴着墨镜,脑壳呆呆地,望着窗外,神情迷离。
当路程开到一半的时候,终于,我忍不住了,我突然靠边停车,柳娟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把车熄了火,我解开安全带,从驾驶位直起身来,看着副驾驶位,好看而无辜的她,我不说话,吻了过去,柳娟回应着我,很快,我解开了柳娟的安全带,然后想象在梦里那样….
柳娟看着我,也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她没做声,只是闭上了眼睛。
车外,一辆车,又一辆的车,隔十分钟会有一辆车呼啸而过。
我们的车停在没有一个行人的乡下小路,窗外,阳光正好。
不知怎的,我听到了外面“铃铃”的一阵铃声,我抬起头,车窗外,一个乡村的黝黑少年骑着一辆破旧的单车,风似的,从我们身边驶过。看到四周没人没车,他竟然双手脱把,玩起了车技来。
他哼着曲子,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车里,还有着这样两个我们。
有点走神,突然扭头过去,我推开车门,下了车。
“你干嘛去?”身后柳娟问。
“拉尿啊!”我好没意思地说,“我去他妈的拉泡尿,不行嘛?”我大声咒骂道,“什么女人,老子开了这么久,也不让人拉泡尿吗?”
身后的柳娟不知道是什么神情。
我跳下田坎,躲在杂草里,簌簌地,就着阳光,肆意地尿了起来。
上车后,我不敢去看她,反倒是坚定了心意,我系好安全带,重新发动汽车,一路无话,直至到了小河城。
在车站, 文茵来接我们,见到文茵,柳娟才像是恢复了正常,两个人搂在一块,像是美剧中久违的闺蜜,又是亲,又是抱,又是哭,又是笑...
半饷,文茵才跟我打招呼,笑着说,“一路上,有没有欺负我的伴娘。”
我笑了,还未开口。柳娟抢过话来,“蛮好滴,水鱼 蛮好滴。”
两人亲密地上了车,朝我挥挥手,说,“回头见,婚礼见。”
后来,就是文茵和三木的婚礼,伴娘柳娟成了婚礼上最抢镜的女人,很多男宾客都在偷看着这个伴娘,她长得乖,脸蛋好看,胸大屁股圆,说话得体,落落大方。在敬酒中,又荤腥不忌,油盐不进,帮新郎新娘挡了不少恶作剧的作弄,处事说话滴水不漏,又顾全大家的面子。
所有人都感叹,新娘找了个好伴娘,有大城市的大气,也有小镇的淳朴静气,弄得新娘都宁愿自己被她抢去风头。
男宾客们先是背着流口水,然后围上一起,猥琐地笑着,说着什么。
连新郎官三木都搂着我的肩,“怎么样,弟兄,凤凰一夜有艳遇不?”
“狗日的,三木,你都是结婚的人啦,还想着其他女人?”我笑骂道。
婚礼上,我没呆多久,就走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柳娟。
婚礼之后的几天,文茵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出车,再送送柳娟去机场,我找个理由,拒绝了。
再后来,柳娟在遥远的深圳结婚了,据说新郎也是小河城一中我们同届的,还听说两人就是在文茵的婚礼认识的,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柳娟婚礼那天,我没去。
我很少参加什么婚礼了,更何况是柳娟的婚礼。没去参加的原因,也很简单,不想让我和大家尴尬。这次,我终于鼓起了勇气,买了当年一样的明信片,写下我的祝福,我愿意再向我曾喜欢的女伢认真地表白一次:
我曾有一个广播站,广播站里我是编辑,你是主播;我还想有个广播站,我是唯一的编辑,你是唯一的主播,我所有的心事都是你,我所有的字都是为你…
(假如觉得我写得差,也请不要抱怨,更不要觉得打赏浪费了两块钱,譬如在地铁口你打赏给一个弹吉他的人,你也不会抱怨他的演奏太糟糕的。是不是这样吧?另外,小说不是道德教材,文学三观不合,也不要留言给我了。这个故事原来叫做“少年单车”,去年写的,主人公是车大基,而不是现在的“水鱼”于淼。因为和时间线冲突,所以我重新写了一遍。关于广播站,以前还写过一篇小文章,有兴趣,可以查看下。有些读者,喜欢留言或者邮件给我,问些问题。其实,我早说过,我不是车大基,也不是于淼,小河城的确在湘西,但是虚构的。曹雪芹不是贾宝玉,金庸也不是韦小宝。读者读了开心,比什么都好。)
(全文完)
本文作者“黄辉”,现居长沙,目前已发表了195篇原创文字,至今活跃在豆瓣社区。下载豆瓣App搜索用户“黄辉”关注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