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小说写哪里(迟子建长篇小说欣赏)
迟子建小说写哪里(迟子建长篇小说欣赏)《额尔古纳河右岸》是第七届茅盾文学奖作品,作者怀着真挚澄澈的心,进入鄂温克族人的生活世界,以温情的抒情方式诗意地讲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顽强坚守和文化变迁,表达了对尊重生命、敬畏自然、坚持信仰、爱憎分明等被现代性所遮蔽的人类理想精神的彰扬。小说以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以年届九旬的最后一位鄂温克酋长女人为叙事主体,讲述了额尔古纳河右岸鄂温克族人近百年的游牧生活以及最终命运,这个弱小族群生活在大兴安岭丛林深处,他们在严寒、猛兽、瘟疫的侵害下繁衍生息,在日据时代的铁蹄和种种现代文明的挤压下生存,他们一代又一代的爱恨情仇,一代又一代独特的民风,一代又一代的找寻和无奈,在书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小说在艺术表现方面呈现一种鲜明的魔幻色彩,这种魔幻又都与小说独特的叙事内容密切相关,也与虔诚悲悯的部落信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鄂温克族虔诚地相信万物皆是神,尤其对树木和驯鹿"玛鲁王"怀着崇高的敬畏,
在中国当代文学浩瀚的星空里,迟子建无疑是北方一颗耀眼的星座,北极村的冰雪世界,映衬着迟子建童年的梦境,大兴安岭绵延的白桦林,隐匿着迟子建成年后的心灵忧伤,她总是以一种豁达的心态来面对生活中的挫折,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文学创作中,她书写着熟悉的北国生活,用温情的目光打量着现实世界,智慧探寻着琐碎生活夹缝中和谐的诗意,坚守着文学那缕纯粹的质地,以坚韧的笔触书写底层人群的命运跌宕,她的文字有着浓郁乡土气和烟火气,在长篇小说创作领域,其早期的作品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她第一部较有影响的长篇小说应该是《伪满州国》,其后随着《额尔古纳河右岸》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她的长篇作品逐渐被大众所熟知,近些年影响力比较大的作品有《白雪乌鸦》、《群山之巅》、《烟火漫卷》等。在迟子建的创作生涯中,第一个长篇是《树下》,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时,更名为《茫茫前程》,这一更名并非作者的本意,所以后来在北岳文艺出版社再版时恢复为原名。其实以《树下》为书名是作者想表达的一种意境、一种意象,而用《茫茫前程》主要是对主人公坎坷曲折的人生经历一种概括性的总结。
《树下》以少女七斗的成长经历,表现出一种悲哀之殇与死亡之痛。七斗在五年级时,体弱多病的母亲以上吊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父亲是木匠,要走南闯北来维持生计,他把七斗过继给姨妈扶养,姨妈家在惠集小镇公路管理站旁边,一栋房屋里住着四户人家,姨妈家和朱大有家是中间两户,两家院子间没有围墙,朱大有在派出所工作,他有一个俊俏妻子栾水玉,是个能歌善舞的角儿,他们有一儿一女,栾水玉的母亲栾老太和他们一起生活。一日傍晚,七斗在园中豆角地锄草,见一鄂伦春马队经过,最末一个骑白马的鄂伦春小伙和她搭讪,并取出一块狍子肉干给她。七头的姥爷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想见七斗最后一面,姨妈和七斗乘船赶往姥爷所住的斯洛古,在途中遇见一个叫锁柱的采购员,他是斯洛古镇人,同七斗的妈妈是同学。到了斯洛古,在去姥爷家的路上,七斗又遇见鄂伦春马队,七斗发觉自己对骑白马的小伙有了好感。姥爷临终前分掉了他早年留下的碎金,七斗得到了妈妈的那份,锁柱的儿子福根将一个用骨头雕就的美人送给七斗,原来福根的爷爷当年有个相好,他们生下了锁柱,后来相好被日本人奸污,福根的爷爷上山当了土匪,由于忘不了情人,就用日本兵的腿骨雕成情人的样子,他逼迫七斗的姥爷娶他的相好,姥爷开始不肯,土匪就烧了麦田,姥爷只好就范,而结婚当日七斗亲姥姥投井而死,现今七斗的姥姥是姨妈和舅舅的亲生母亲。姥爷的葬礼之后,姨妈和七斗回程时在船上姨妈大呼包裹被偷,七斗断定这是姨妈是为了独吞金子使的心计。暑假之后七斗上六年级,开学第一天七斗很早回家,家里只有做泥瓦匠的姨夫一个人在,姨夫关了门强暴了七斗,从此七斗放学后不敢早回,但晚回了又少不了被姨妈责骂。七斗写信给父亲要求离开姨妈家,但父亲没有回信,只是多寄了些钱给姨妈了事,年末父亲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死亡,七斗成为孤儿。邻居靳开河死了老婆,好色的姨父把一个有姿色的乞讨者胡杏花介绍给靳开河,之后每晚都要去邻居家,但没有几天胡杏花出走,姨夫由于没有得手而懊丧不已,正月十五雪打灯,趁大家看灯的时候,姨夫在人群中拍了下栾水玉的屁股,由于姨夫会拉二胡,所以常和栾水玉合作唱戏。开学后由于上交学校的粪不够,住在后栋的同学火塘约七斗到山上原来的窑场去找马粪。一天七斗经历了血腥时刻,朱大有持枪射杀了姨妈一家四口,当枪口对准惊恐的七斗时已经没有子弹,七斗正翻窗逃离,朱大有持刀赶来,刀砍脖子时由于辫子的阻挡使七斗得以幸存。朱大有的枪声封闭了七斗和姨夫之间的秘密。清理遗物时,七斗发现了被姨妈私吞的金子和骨人,七斗只留了骨人,其余都给了舅妈。朱大有被判死刑后,一天晚上七斗在路上又遇见鄂伦春马队,骑白马的小伙正要去接新娘,七斗站在路边,无声地哭泣着。七斗初中毕业后被照顾安排到白卡鲁山下的三九工区小学任教,学生都是伐木工子女,她和学生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工区长米三样死了老婆,带着儿子米酒生活,一次家访时,米三样向七斗求婚,遭到拒绝。栾老太死后,把老旧的梳妆盒留给七斗,那栾老太解放前在上海跟过资本家,解放后资本家逃走,不久她才感觉怀了孕,于是就嫁给了一个残疾老兵,新婚两个月老兵赌吃撑死,第七个月时生下了栾水玉,在暮年时她常抱着梳妆盒怀旧。一个暴风雪的天气,七斗扔掉骨人写下遗书,米三样冒雪救了七斗。一天夜里有人敲门,七斗见是学生李玲菲,十三岁的小姑娘从小死了娘,由于害怕和父亲睡在一个被窝里,就想和老师同住。那李玲菲的父亲想娶邢寡妇,邢寡妇想嫁但更希望嫁给干部米三样。为了李玲菲七斗同意嫁给米三样,邢寡妇没有了指望就和李玲菲的父亲结了婚。米三样和七斗结婚当日,由于米三样知道七斗不是真心想嫁给他,就决定给她自由。离开学校后,七斗当上了船上的服务员,船上的播音员和服务员张羽文同时爱上水手,有一次张羽文给水手端茶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他身上,她就在茶炉房的舷梯上用绳上吊而死,水手心理压力大,常向七斗了解张羽文的情况,这使播音员心生妒忌,就常和七斗作对,冬天水手凿冰捕鱼时落进冰水里,冰块拼接住,他被罩在冰面下溺死。船长曾被打倒过,重新工作后他主动要求到船上工作,有一女乘客李霁虹要乘船到斯洛古看望丈夫,到船上才确认怀了别人的孩子,为了维持和丈夫的婚姻,李霁虹决定中途下船,七斗自己掏钱退了她一半的船票,还帮她在其丈夫面前圆了谎。广播员杜撰七斗和船长有染,并向上级举报,七斗被安排到农场劳动,船长被送往精神病院途中在火车上跳车自杀,在农场,七斗和大龄单身汉张怀结婚,不久他们有了儿子多米,但张怀疑心多米是船长的种,对七斗百般刁难,有一个画家到农场体验生活,被安排住在七斗家里,张怀又怀疑妻子和画家关系不正常,画家留下画稿后写下遗书不辞而别,因投河自尽被救起成为疯子,张怀在山上偷偷种植罂粟为母亲治病,案发后被抓,母亲为儿子辩白,最终张怀被释放,但等到他回家时母亲已去世,多米生了怪病,七斗夫妇带他到省城治疗,长途汽车途经惠集小镇鄂伦春人居住区,见鄂伦春人刚刚举行完风葬,村人告诉司机,白马的主人三天前行猎时被熊舔死了,村人让白马为他殉葬。七斗的心像被掏空,这时她发觉怀中的儿子已经冰凉,七斗一头栽倒在地。等到夫妇俩回到农场,见门缝里掉下一封信,信里告诉七斗,她的邻居兼同学火塘死了。七斗跪在树下,双目微闭,双手合十,她似乎听到了江水解冰的声响,这声音的背后正有马蹄声掠过树梢向她袭来。
如果从艺术角度或表现现实的角度而言,小说虽然过多地描写死亡,但应该还是迟子建早期的代表性作品,小说一定程度上表达了作者对特定时期生活的理解,作品中所熔入的对生命、漂泊、归宿的思考,使小说具有一种苍凉感和一种悲悯情调。
《晨钟响彻黄昏》是作者九十年代初的作品,小说采用多视角的叙事方式,凸显人物内心世界的精准呈现。大学中文系讲师宋加文由于妻子冯巧巧出轨以及在培养儿子等方面理念相左而离异,离婚后冯巧巧带走儿子宋飞扬。恢复单身的宋加文交了女友刘凤梨,他称女友为菠萝。有一天宋加文的外婆和母亲要到城里镶牙,让宋加文到车站去接,宋加文临行前要躺在床上的菠萝赶快离开,以免让外婆和母亲撞见。宋加文带着外婆和母亲进门洞时,见菠萝叼着烟从楼梯上下来,擦肩而过时她将一口烟圈吐在宋加文的脸上。有一天宋加文到副食品商场为母亲买酸奶时,发现冯巧巧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亲热地说笑。晚上母亲坐在灯下给她的酒鬼丈夫写信,由于宋加文和继父的关系比较疏离,母亲很少在宋加文面前提及丈夫。看电视里的本市新闻,见刘凤梨在火车站扒窃时被铁路干警当场抓获,主持人说她已经三次进监狱,每次进监狱前都要抱着女儿痛哭一场,而一旦出来又会重操旧业。母亲眼尖,对宋加文说,这不是那天把烟吐在你脸上的那个女人吗?城中的乱云巷是文化人士的聚居之所,但一个画家除外,他是居住在戒尺巷的郎乡,宋加文和郎乡是朋友,有一次宋加文在郎乡那儿碰到了时装设计师杨玫,宋加文看不惯粗俗的杨玫,有一次就和郎乡起了争执。宋加文的学生刘天园是个同性恋者,她暗恋着同学朱珠,但有一天她发现朱珠爱上了经济系的一个男生,于是她从四楼跳下自杀,地面的松土和绿草救了她的命,她摔成重伤住进医院,由于宋加文是她唯一不讨厌的异性,她只允许宋加文到医院看她。康复后的刘天园面临毕业和择业,与成天忙于找工作的同学相比,她倒显得气定神闲。菠萝出狱后,宋加文接纳了她,并对她更加迷恋,他花一百元买了个用二百张一分纸币折成的菠萝送给她,她走后却用它换了三盒摩尔烟。宋加文无法想象她叼着摩尔烟四处游逛的情景。针对毕业生就业双向选择会的最后一天,刘天园来到展馆,她选择应聘《家家晨报》的编采人员,考官是宋加文的朋友陈小雅。在汽车公司上班的冯巧巧准备和商人邵言结婚,宋加文打电话想要阻止,但反被前妻嘲讽。率性的菠萝离开宋加文不知所踪,宋加文决定去找,菠萝所居住的安乐街是城市最破败的街道,从邻居口中宋加文了解了菠萝的身世,她两岁时姐姐淹死,不出两年父亲又病故,她就和瘫痪的母亲及哥哥相依为命,她大学一年级时遭人强奸,随后怀孕被校方开除,哥哥病故后,她便过起了任性另类的生活。刘天园到《家家晨报》上班后,租住在独居老人伍阿姨家里,那伍阿姨与宋加文住同一幢楼里。刘天园上班后采写的第一篇文章是关于公交1号和2号线司乘人员的违规行为,在头版报道后在市民中引起强烈反响,公交公司宣传部的冯巧巧打电话约刘天园了解情况。刘天园的上司是新闻部主任王喜林,他正和妻子闹离婚,他约刘天园吃饭被婉拒,当第二次约她时,她只好赴约,王喜林问她住址,想经常去坐坐,被刘天园谢绝。伍阿姨隔壁的一对夫妇经常吵架,那丈夫是留洋博士,在外面开了洋荤,回来看不上自己老婆。后来伍阿姨说隔壁的夫妻终于离婚了。偶尔一个机会刘天园看了伍阿姨的日记,了解到伍阿姨的儿子和宋加文的妻子是情人关系,伍阿姨的儿子是运输公司司机,有次酒后驾车命丧黄泉,儿媳徐梦华是纺织女工,现已改嫁。刘天园找到徐梦华,写了一篇徐梦华后妈角色的报道。王喜林安排刘天园与他同去林县采访,准备以农民白条的现象为题写篇报道,小女孩何秀菊的遭遇使他们动容。有一天早上上班,刘天园见王喜林竟一个人在办公室过夜,见刘天园进门,他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她,随后说去买早点去就匆匆离开,刘天园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白天王喜林递给刘天园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住址,并邀请她到家里坐坐,刘天园答应第二天晚上去,出于女孩子的虚荣心,出发前还打扮了一番,从北堂街到王喜林的家,要穿过半个城区。在王喜林家里,王喜林向刘天园讲了不幸的家史:工程师父亲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两年后无望的母亲自尽,哥哥成了不羁少年,由于杀了两名赌徒而被判死刑,妹妹远嫁日本,自己现在变成孤零零一个人。国庆节王喜林又邀刘天园到他家去,刘天园刚出门,隔壁的博士邀她进去坐坐,进门后博士说要和她作爱,被拒后强行和她发生了关系,她感到恶心,走出他房间时,博士求她不要把这理解成强奸。刘天园感觉已经看到了灰暗的尽头,她想到了死,她把唯一的遗产(走出校园后的日记)寄给了王喜林,她在遗书中要求王喜林看过日记后不要追究博士的任何责任,寄信的当天傍晚,她叫了辆出租车来到车辆稀少的安顺桥,天色已晚,她迫不及待地冲向马路,迎面一辆蓝色运货卡车驶来,瞬间她被卷入车下,幸亏司机刹车及时,头部受伤的刘天园鬼使神差地回到人间,但精神出现错乱,不久刘天园从市立医院转到林县精神病院,因为很多从轮下起死回生的人都会精神失常。王喜林常到精神病院看她,刘天园的主治医生叫刘胜秋,他想通过放幻片作为治疗的突破口,经医生同意,王喜林带刘天园到县城看二人转。从精神病院回来后,王喜林找博士狠揍了一顿,博士没有反抗,这使王喜林压抑的情绪得到了淋漓的发泄。精神病院的医生李其才利用职务之便强奸多名女患者,刘胜秋警告李其才不要打刘天园的主意,但悲剧还是发生了,一天深夜刘天园把衣服撕成布条,在厕所上吊而死。王喜林赶到医院太平间大哭,刘胜秋带他到宿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王喜林因有个同学在公安局工作,于是他们连夜骑车到公安局,第二天一早,王喜林和刘胜秋带着法医乘警车到精神病院,但太平间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显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纵火案,三天后市公安局拘捕了李其才,同时拘捕的还有涉嫌包庇罪的院长,一月后,李其才以强奸与纵火罪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院长被判六年。王喜林觉得他这篇报道将是他记者生涯中最辉煌也最残酷的一页,在釆访过程中他了解到刘天园在被李其才强奸后竟奇迹般地清醒了。由于冯巧巧在新年将要嫁给邵言,寂寞的飞扬就和狗为伴,飞扬被接到宋加文的家里,菠萝带飞扬到弹子游戏室玩,在菠萝的帮助下,飞扬得到了玩具猴。菠萝的母亲死后,菠萝要飞扬拿爸爸的身份证给她用一下,她到银行取了三万元钱,这是她偷窃贪官和款爷的钱以宋加文的名字存入银行。她把女儿托付给地下酒馆的老板娘红袄,一个人去了南方。有一天宋加文不在家,黄昏时分下着雪,飞扬带着狗去了妈妈的住处,推开卧室的门,飞扬看见邵言正和一个陌生女人行苟且之事,狗在和邵言的撕扯中被抓住,邵言把狗扔出窗外,飞扬踩上阳台的椅子上,身子探出窗外,由于重心失衡,从窗口摔下而亡。而这时宋加文正在陈小雅家里和女主人举杯对饮,随后留下过了夜。圣诞节前一天,宋飞扬坠楼案结案,法院认定是一次意外事故,虽然在狗的脚爪上找到邵言的头发,邵言还是被判无罪释放,邵言请的是名律师余侠红,由于庭审中的交集,陈小雅疯狂地爱上了余侠红,并不介意对方是有妻室之人。圣诞节冯巧巧和邵言举行了婚礼,同一天,宋加文到地下酒馆去看菠萝的女儿马林果,地下酒馆的老板娘红袄以为宋加文看上了自己,想演绎一夜情,但宋加文的心还在菠萝身上。菠萝曾写信告诉他,她在他家里做过她一生中唯一的美梦,她在美丽的黄昏梦见了早晨的钟声,那声音贯穿在天地间,似从天空飘来,无边无际,比风更能持久更能打动人心。宋加文意识到马林果在酒馆成了笼中之鸟,他应该带她出去见见世面,看展览、听音乐、去动物园转转。宋加文带马林果出了酒馆,他感觉恢复了自信,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那个叼着摩尔烟羚羊般奔走在黄昏路上的女人,那个曾梦见过美妙铃声的女人。
这部作品由于出版时封面上的半裸女人形象而使作者和出版社对簿公堂,但作品并没有因为这件意外事件而被热捧,出版社的初衷可能是希望通过两起强奸案形成小说的看点,但这显然违背了作者创作的初衷,同时也触碰了迟子建所坚守的底线。这一事件的背后其实反映的却是纯文学所处的尴尬境地,一方面,出版商为了利益追求自然要打造小说的看点,有时候会无所不用其极;另一方面,对艺术纯粹坚守的作家自然会鲜明地抵制低俗,在文学被边缘化的时代这种矛盾确实难以调和。总体而言,这部作品虽然影响力并不大,但从艺术性和社会性的角度来评判,这部小说应该是作者在九十年代的代表性作品之一,小说揭开了都市文明笼罩下的丑陋现实,部分知识分子迷失自我、人性异化,表达了作家对现代文明的摒弃,以及对远离城市喧嚣的北国原野的向往,而这种热爱生命、关怀人生、亲近自然的超然心态正是作家始终如一的审美理想和审美诉求。
《热鸟》的篇幅不长,接近中篇的容量,以少年的视角来表现乡村社会现实的作品,十四岁的少年赵雷厌倦了家里沉闷的生活,父母间缺乏交流,连做饭都每星期轮流做,在学校赵雷喜欢爱唱歌的女同学肖妍,由于肖妍喜欢狗,在其生日时赵雷买了《世界名犬》画册送她,谁知肖妍却转手以超低价卖给了个体书店,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肖妍不惜以伤害老师为代价。赵雷巴望着出去到海滨或草原旅游,但在博物馆工作的父亲和在纺织厂工会工作的母亲不给他这种机会,暑假来临,父母准备让他参加暑期书法和电脑学习班。由于父亲工作的关系,赵家有许多鸟,但这些鸟都是标本,晚上赵雷做了梦,他梦见了大鸟,那个自由翱翔天际的精灵。赵雷决定违背父母的意愿独自一人出去旅行,他给父母留了纸条,带走了上书法课的钱去了火车站,在车站赵雷遇到一个去古崖屯的中年人,中年人建议赵雷随他去古崖屯,十五小时的路程正好在车上过一夜。在火车上,赵雷知道陌生人正从北京回家,他的外甥狗蛋得了白血病,他这次是专程去北京为外甥配型,出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在出站口的铁栏杆上,陌生人称他是刘疯子,他的儿子十年前犯了杀人罪被枪毙了,他从此变疯,每天来火车站迎接出远门回来的儿子。陌生人名叫王进财,回家后,临终前的父亲王来福,由于从儿子口知道外孙的病可治才放心地合上了眼睛。很快就有形形色色的人前来吊丧,王进财的老婆给赵雷吃了一碗红枣小米粥,说这是给老人做的,老人没吃就走了,现在赵雷吃了会交好运的,这番话使赵雷一阵反胃。随后赵雷被安排为老人戴孝,赵雷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这时一个满身泥泞的小孩出场,他是王进财的儿子为民,为民不愿穿丧服,又重新泡在泥潭里,赵雷来到泥潭边,为民告诉他狗蛋是野种,狗蛋的爸是杀人犯被枪毙了,车站门口的疯子就是狗蛋的爷爷,为民说二姑不正经,没结婚就生孩子,现在宣化开着温泉馆,就是不管自己的儿子狗蛋。赵雷扔掉孝帽,正好一个赶猪的女人过来,猪叼起孝帽进了曾树豪家的院子,曾树豪是村里一霸,由于孝帽不吉利,他扣下了猪。女人吵到王家,王进财没办法赔了她五百元钱,曾树豪扬言,把孝帽取走,再给他家祖宗磕三个响头,把猪宰了才算完事。为了不使王进财为难,赵雷独闯曾树豪家,自称是城里小混混,一下子倒把对方镇住,他把猪赶出来还给了女人,将五百元钱要回来还给了王进财。晚上赵雷和为民睡在狗蛋的房间里,早晨被哭声惊醒,打棺材的木匠说哭者是老人的干女儿杨玉英,嫁出去已经八九年了。为民说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爷在棺材旁玩,谁知从外面飞来一只大鸟,醒来后为民在棺材里果然发现鸟的羽毛,于是断定大鸟果真来过爷的棺材。棺材打好后,村里有小孩“钻棺”的习俗。王进财女人要杨玉英多住几日,连赵雷也感觉到她的虚情假意。那杨玉英原是王进财的恋人,玉英有一年进城学习农业技术,不到半年时间她被农科所的头头相中,回来时有了身孕。就这样她和进财就认了干兄妹,由于杨玉英生了个傻子,所以这些年的日子也过得不如意。村里的王法贵主动要为狗蛋配血型,其目的是为了到北京游历一番,第二天出殡,天下着雨,王进财要赵雷代替狗蛋戴孝。葬礼结束,杨玉英执意要走,王进财去送,但太阳西沉天色昏暗王进财还没有回来,女人一遍遍到门口张望,这时有人慌张跑来说王法贵死了。赵雷决定离开村子,他要去找狗蛋的妈王丽红,并说服她为狗蛋配血型,离开王家前的最后一个夜晚,赵雷梦见了那只恣意飞翔的大鸟,大鸟掠过果树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天空中。到了宣化温泉,找遍店铺,都说没有王丽红这个人,赵雷住在马家铺子,以打工来换取免费住宿的机会,店主是一对侏儒父女,儿女叫云钗,她身高只有88厘米,别人叫她88,云钗有唱歌天赋,每晚要到银池大酒店唱歌。听了赵雷对王丽红的情况介绍,看厕所的老婆婆怀疑银池大酒店的老板王雅曼就是王丽红,那王雅曼前几年从外地来,她很漂亮,刚开始在回天池当服务员,后来勾搭上一个有钱的港商,建了银池大酒店,如今富得不得了,她说她没结过婚,老婆婆早就心有存疑。赵雷到酒店找到王雅曼,直接说她就是王丽红,王丽红开始还不承认,后来终于承认并答应为儿子配血型。以温泉出来,赵雷又去了父亲赵际涯的老家,在奶奶眼里,父亲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不久前赵际涯的初恋赵雪萍由于得了肝癌,曾经和丈夫到城里想见初恋最后一面,却被赵际涯拒绝。父亲的形象陡然间在赵雷心中又降低了不少。赵雷回城后不久,有一天有人敲门,赵雷开门见是云钗,她知道狗蛋的遭遇后,决定来找赵雷并和他一起到北京为狗蛋配型。
这部作品在表现手法上同《树下》有些相似,通过少年的旅行经历来表现传统的乡村世界以及经济转型时期出现的新兴集镇,在云钗的身上体现更多的是一种人性的温暖;而作为一夜暴富的代表性人物王丽红,其虚荣冷漠的外表下依稀还潜藏着一缕母爱之情;少女肖妍对同学之情不屑一顾,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而不择手段;王进财则是传统农民的典型代表。
《伪满洲国》是迟子建创作生涯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也是其所有作品中篇幅最长的一部,全书近七十万字,由此可见,作者在这部作品中倾注了更多的心血。伪满政权在东北存在近十四年的时间,如何用文字来表现这一时期日寇的占据、伪政权的统治以及东三省平民的生活,这是摆在作家面前的一个课题。而迟子建另辟蹊径,用其擅长的底层视角去描摹这一时期的历史画卷,作家的笔端穿梭在"伪满洲国"特定的历史时空中,叙事呈现出大历史叙述的特征,整部作品以历史大事为经,底层百姓日常叙事为纬,经纬交织阡陌纵横,以年谱的形式写出长达十四年的民族屈辱的伪满历史,作者的用意与笔力均在于小人物的命运上,与抗战题材传统表现的正剧意义不同,在体味小人物波澜不惊酸甜苦辣的日常人生时,作家笔下理解的朴素简单的英雄情结让我们从中感悟到历史的真谛。对英雄理解的多元化开放化写作态度,使小说呈现出历史厚重复杂的一面,也因之对小人物命运的细致勾勒而使作品显得气韵生动。小说没有结构严谨的故事主线,釆用的是一种碎片化的结构,多视角呈现日寇统治下东北三省的百姓命运,小说从正面或侧面描写了真实的历史事件,如江桥抗战、哈尔滨水灾、抚顺平顶山惨案、土龙山事件、移民屯田、731部队、粮食出荷等。小说没有贯穿始终的中心人物,但也塑造了多个血肉丰满的人物形象,如王金堂、王恩浩、王吉来、山口川雄、于小书、祝兴运、郑家晴、剃头师傅、刘秋兰宛云母女、杨浩、狗耳朵、胡二等。相对而言,对傅仪的描写比较苍白,由于对历史人物的评价早已盖棺定论,在小说中对这类人物的描写要有所突破确实有较大的难度。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第七届茅盾文学奖作品,作者怀着真挚澄澈的心,进入鄂温克族人的生活世界,以温情的抒情方式诗意地讲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顽强坚守和文化变迁,表达了对尊重生命、敬畏自然、坚持信仰、爱憎分明等被现代性所遮蔽的人类理想精神的彰扬。小说以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以年届九旬的最后一位鄂温克酋长女人为叙事主体,讲述了额尔古纳河右岸鄂温克族人近百年的游牧生活以及最终命运,这个弱小族群生活在大兴安岭丛林深处,他们在严寒、猛兽、瘟疫的侵害下繁衍生息,在日据时代的铁蹄和种种现代文明的挤压下生存,他们一代又一代的爱恨情仇,一代又一代独特的民风,一代又一代的找寻和无奈,在书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小说在艺术表现方面呈现一种鲜明的魔幻色彩,这种魔幻又都与小说独特的叙事内容密切相关,也与虔诚悲悯的部落信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鄂温克族虔诚地相信万物皆是神,尤其对树木和驯鹿"玛鲁王"怀着崇高的敬畏,每个部落产生能力超强的萨满并通过萨满跳神的方式来驱赶病魔,而这种治病的代价却是一命换一命,小说中的尼浩为了救治别人而失去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作者用这种表现方式,更多地体现出人性美好与善良的一面以及人与之间充满温情的包容性。小说的魅力在于展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异域世界,小说诗一般的叙事语言也是构成迟子建独特小说的重要因素。
《越过云层的晴朗》是迟子建心目中比较重要的作品,之所以要这样说,有几个方面的原因,首先,这部小说创作中经历作者人生大的变故,在写完第一章不久,作者的丈夫遭遇不测在一起车祸中丧生,所以在完成这部作品过程中,作品寄予亡夫更多的情感寄托;其次,小说以狗的视角来反映特定时期的社会现实,这在迟子建的作品中绝仅有,这种尝试虽然借鉴了夏目漱石《我是猫》叙事方法,但也是不小的挑战;第三,小说以动物的视角描写文革结束前后东北小镇的世事沧桑,小说没有特殊历史时期的场面描写,而是通过日常叙事的方式来表现那段特殊的时光,这就使阅读时有种亲切之感。小说以一条狗的成长经历为主要线索,其跟随主人生活的过程也是作者表现现实的过程。一条老狗被金顶镇青瓦酒馆的主人赵李红收养,赵李红是它的第六个主人,之前的主人分别是黄主人、小哑巴、金发、梅主人和文医生,小哑巴曾对它说过,云彩的下面下雨时,云彩的上面却是晴朗的。狗的第一个主人姓黄,是个勘探队员,他带领三人到北部森林进行勘探时,狗是必备的协助者之一,黄主人称狗为“阿黄”,有一天下雨,雷击中帐篷旁的大树,当树向帐篷歪斜时,阿黄去叼他们的裤脚,他们刚出来,树就压扁了帐篷,有一次,队员李优带阿黄出去釆花,遇见了野猪,阿黄成功解救了他,有一天夜里,狼走近帐篷,醉酒后队员们正在睡梦中,阿黄独自和狼搏斗,队员醒来用电筒光吓退了狼,据此,大家称阿黄为英雄。一天在丛林中,他们遇到一个女人,估计是釆山货迷了路,女人是个丑婆娘,名叫李开珍,是附近大黑山人,送女人回家后,男主人不相信女人的清白。不久丛林开始飘雪,队员们结束了勘察,到达金顶镇时,他们才知道毛主席已去世,四人帮已垮台,他们就住在镇招待所,吃饭时,有一个又矮又瘦的男孩给他们端菜,他就是狗的第二个主人小哑巴,几年前,他家发生火灾,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叔叔不养他,镇上只好收养他,他就在招待所打杂。狗跟了小哑巴,由于小哑巴爱吃柿饼,于是就叫它柿饼。大烟坡有个文医生,照镇长的说法,他既有野味吃又有女人睡,说不定哪一天平反了照样会到城里医院当外科医生,镇卫生院有个护士叫小唱片,她曾遭人强奸,最后只能嫁给了一个瘸子。她每次送东西给文医生时都会在大烟坡过夜。有一次柿饼在街碰见一个叫梅红的女人,她是上海资本家的大小姐,为了生存,她一直为别人代孕生孩子,这回怀的据说是城里一个干部的。金顶镇的旁边有条河名叫旺河,有一天柿饼独自从树林里回家,见丛林中镇长正和粮店里的女人野合,当天晚上镇长找来铁链,把狗拴在一棵杨树下。有一次小哑巴带柿饼送梅红去大烟波,文医生见到梅红时眼睛特别亮。看着小哑巴长大了,他的叔叔和婶婶要带他回家,镇长就把狗卖给了房客金发。金发是大黑山里伐木工,在大黑山,狗又见到了常被丈夫殴打的李开珍,飘雪季节一到,伐木季也到了,狗就跟着主人进山了,由于一只叫芹菜的狗咬死了一只白色黄鼠狼,伐木工们勒死了芹菜为被咬死的黄仙偿命,这令别的狗心生恐惧。由于金发的女儿喝冷水患阑尾炎而死,女主人骂狗是丧门星,表示再也不想见到它,就这样梅红收留了狗,这样狗又回到了金顶镇。梅红为狗取名“旋风”,梅主人住在镇西头的矮房子,在梅主人家里,旋风度过了一生中最安逸最幸福的时光。到了春节,梅主人带旋风到大烟坡,她爱着文医生,在大烟坡过了春节。回到金顶镇,镇长拿来一封梅红父亲平反的信,并要和梅主人亲热,在梅的强烈反抗下没有得逞。几天后梅红为花脸妈绣完门帘,让旋风送去,但到招待所并不见花脸妈,却在菜窖口闻到她的气味,旋风找到会计赵李红,把花脸妈救了上来。镇长因贪污罪被抓,这是学校李祥民老师和新来的会计合伙举报的结果,李祥民当了镇长,那年冬天,李祥民又回学校当老师了,因为他有家室却和女会计睡在一起,被花脸妈抓住。秋天,又一次临盆的梅红产后大出血而死。梅红死后,小唱片把旋风带到了大烟坡,文医生成了它第五个主人,“夕阳”成了它的名字,有一个文工团唱歌的演员叫无常,他找到文医生,要做变相术,让自己变丑一些,文医生给他做了手术,结果居然唱红了。梅红的姐姐从上海赶来,说梅红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父亲的死,梅红嫌父亲是资本家出身,纠集了一些同学批斗他,结果把父亲活活打死,父亲死后她才醒悟,就一个人跑了出来,这就是梅红只有在怀孩子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活着的原因,梅红从收音机里听到文革结束的消息后号啕大哭起来。人们说梅红之所以喜欢文医生,是为了赎罪,由于文医生是受迫害出走的,她爱文医生就是为了减轻对父亲的罪责。冬天皮货商带一个人来见文医生,这人是个对眼,由于下海有了钱,就想改个模样,但文医生不答应,“对眼”就在深山老林呆了两个月,临走留下了打猎的手枪和剩下的子弹,夏末的一天,粮店的老许带了儿子过来,那儿子名叫水缸,由于考了两年大学没考上变成了精神病,老许要文医生给水缸治疗,水缸把文医生养的猫扔进了炉膛,猫被烧伤,第二天就死了。有一天文医生带上枪准备打只山鸡回来炖土豆吃,在松果湖边,文医生脱了衣服洗澡,水缸不洗,他拿起文医生的枪打中了在湖中的文医生。到南方挣了钱回家的赵李红在镇上开了青瓦酒馆,她收留了年老体弱的夕阳,给狗取名“来福”,有一个拍电影的摄制组住在酒馆,陈兽医想要在电影里演个角色,常到酒馆和剧组人员套近乎,小唱片得了绝症,她表示死后要和文医生葬在一起,剧组要拍一个狗死的镜头,经陈兽医介绍剧组和赵李红商量,赵李红居然同意了,陈兽医随即准备了迷幻药,狗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它绕着青瓦酒馆作最后告别,随后听了一夜的风声,早晨的云层很厚,该出太阳的时候却没有太阳的影子。
《白雪乌鸦》创作于非典之后的数年里,毫无疑问,非典的肆虐触发了作家的创作灵感,迟子建把目光聚焦于近百年前东北的那场鼠疫,通过对那场疫灾的描写,试图表现一种在灾难面前,人的内心所释放出的爱与温暖。作家在后记中写道:“我想展现的,是鼠疫突袭时,人们的正常生活状态。也就是说,我要拔开那累累的白骨,探寻深处哪怕磷火般的微光,将那缕死之最强阴影笼罩下的生机,勾勒出来”,白雪和乌鸦,两种色彩的对比为整部作品塑造了黑白肃穆的世界,使小说具备一种生命的沉重感。黑与白,生与死,是迟子建在小说中营造的意象。小说讲述了1910年到1911年哈尔滨鼠疫大爆发期间老城傅家甸人的日常生活,鼠疫携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幽灵般降临到王春申的店铺,并以此迅速传播,一座城瞬间陷入了恐慌。随着疫情的扩散,"人的命变得比煎饼都薄",死亡一时间变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王春申家的店铺更是成了魔窟无人敢来,随着巴音、吴芬、张小前等人的相继死去,鼠疫拉开了大幕。而在鼠疫的大范围袭来,死亡人数骤涨的境遇下,生命的脆弱却使人们有了比平时更强的凝聚力。人们不再惧怕死亡,他们开始吃肉喝酒,出游交谈。在这座四处弥漫死亡的孤城之中,车夫、掌柜、算命的,这些平凡的甚至卑微的生命开始直面死之中,与瘟疫抗争。他们不顾自我生命的危险,绽放出人性的坚韧之美。傅百川在傅家甸的混乱时期打击不良商贩发灾难财,抵制物价上涨,在抗疫过程中积极配合生产防疫口罩;周济主动将家里的点心铺改成为病患者做饭的伙房,祖孙三代每日不惧危险为隔离区病员送饭;王春申驾着他心爱的黑马自愿做起运送死尸的工作;经常来到傅家甸的俄国人谢尼科娃也号召更多的人捐款。鼠疫给城市带来厄运,而恐慌中的人们却选择用坚韧的意志反抗,用微薄的力量去改变死亡。小说中的乌鸦并不是厄运的象征,它是陈雪卿心中的吉祥鸟,它给万物带来复苏和希望。
《群山之巅》无疑是一部表现现实的作品,虽不是宏大叙事,但也通过东北小镇的日常叙事,折射出二十一世纪初基层许多真实的社会景观,小说是迟子建作品中最具批判锋芒的一部,小说对社会丑恶现象、婚姻伦理以人性进行了深刻的叩问。北部边锤的群山之巅,有一个移民聚居的龙盏镇,小说开篇是一桩凶杀案,辛欣来用马刀杀死了养母王秀满,强奸了龙盏镇小矮人安雪儿,随后逃入大森林。安雪儿是法警安平的独女,原来被龙盏镇人视为仙人,被辛欣来强奸后却遭鄙视,她都默默承受着命运的安排,老魏原本是青山县机修厂的车工,因和女徒弟有婚外情,不但被开除而且离了婚,到龙盏镇赶马车,只要一有点钱就到县城去买春,后来他从郝百香那里学到了做豆腐的手艺,自由自在地靠卖豆腐为生。陈金谷从林场场长起步,最后高升到松山地委组织部长、副,仰仗其权势,他的亲属也大多混上一官半职,灰色收入源源不断,他有巨额存款、无数金银细软、名表名包以及在北戴河和三亚的房产。绣娘孟青枝,嫁给了伤残革命军人安玉顺,唐眉读大学时由于一时冲动投毒伤害了同学陈媛,导致陈媛呆傻丧失生活能力,当知晓陈媛退学回家后生活极其凄惨时,她放弃了大城市光鲜亮丽的生活,带着陈媛回到龙盏镇孤独寂寞地生活看,以此洗刷自己的罪恶。安平深爱女儿安雪儿,知道女儿惨遭强奸之后,常借酒浇愁,时刻筹划着要进山去搜捕辛欣来,将其绳之以法。李素贞无怨无悔地伺候着瘫痪的丈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丈夫的尊严,一次与安平的幽会行为无意间导致丈夫窒息而死,她自我认罪,主动要求接受法律审判。单尔冬在成名后抛妻别子到区里安家落户,造成妻子单四嫂和儿子单夏的不幸与痛苦,人到中年后,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和虚荣,他放下身姿,想尽办法弥补过错,试图改善与妻儿的关系,寻找良知和安稳。陈金谷晚年患尿毒症,双肾衰竭,其子陈庆北全力追剿辛欣来,其目的是为父亲治病得到肾源,那辛欣来是陈金谷当年和上海知青刘爱娣的私生子,回到上海的刘爱娣结婚又离弃,五十多岁时患癌死期将近,她要看望儿子,谁知儿子却在监狱。林大花为了八万元把自己卖给了于师长,安大营为救林大花溺水而死,林大花因为父亲死于煤矿而惧黑,又因为安大营的死而爱上黑夜。小说也有魔幻手法的运用,如矮人安雪儿被强奸怀孕后开始长个,成为一个正常身高的人;又如女犯人在被执行枪决时,突然出现一只老虎,它咬断捆绑女犯人的绳子后迅速隐入山林,但总体而言,小说还是充满着现实的烟火气,文字间有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有时代变革中的人情冷暖,也有社会转型期出现的不和谐现象。
《烟火漫卷》是一部反映城市生活的作品,被列入2020年小说学会长篇小说排行榜,作者在哈尔滨生活三十多年,经历了一个从陌生、隔阂到水乳交融的过程,迟子建十七岁前的行迹,就在连绵的大兴安岭山脉,圆了文学梦之后,三十余年间大多在省城哈尔滨生活;而其父亲年轻时在哈尔滨求学,中学毕业后独自报名参加大兴安岭的开发建设,到他因病辞世,再没有回过哈尔滨。对迟子建而言,哈尔滨与她有着特殊的情感依存,她记忆里的哈尔滨故事,多半浸透着眼泪。应该说这部作品二十万字的篇幅并不算长,但其中凝聚着作者更多的人生感悟,迟子建一直关注底层人群的生活状态,她的小说充盈着对芸芸众生的悲悯情怀,《烟火漫卷》也不例外,小说是哈尔滨的城市百相图,刘建国是小说中的重要人物,作为日本遗孤,是被命运之鸟衔到哈尔滨的一粒风中种子,落地生根,是刘家土壤里的一株植物,他曾是一名知青,由于去看望在兵团的同学于大卫谢楚薇夫妇,于大卫夫妇因要参加高考,照应不过来在襁褓中的儿子铜锤,请刘建国把儿子带回哈尔滨,让于大卫的母亲谢普莲娜照顾,谁知在路上孩子被偷,于是他不断在寻找孩子的路上奔走,恋人离他而去,过了知命之年,他还是单身,以开"爱心护送"车为业,"铜锤″成了他心里永远的隐痛。他的哥哥刘光复身患绝症依然热爱生活,为拍东北工业纪录片的梦想而倾力付出;他的妹妹刘骄华是狱警,胸怀大义,在工作之余还致力于帮助刑满释放群体的就业。黄娥是小说中另一位重要人物,她性格随性,虽然在情感上有时会背叛丈夫,但她的心底却是善良的,在丈夫去世后,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在为儿子杂拌儿找到依靠之后,她准备随丈夫而去。榆樱院是小说表现社会生活的一个"取景点",老郭头、陈秀、大秦、小米、小刘、胖丫等人物形象是底层人群的主要代表。这部作品有着浓厚的抒情色彩,上部"谁来署名的早晨"和下部"谁来落幕的夜晚"题目就充满着诗意,小说的文字也带有诗性色彩,时常以诗心感受世界并理解世界。
纵观迟子建创作的长篇小说,其小说的魅力在于对现实的关注和诗性语言对社会底层人群心灵世界的精准描摹。她智慧的思绪总在那片她熟悉的故土穿梭,而她灵动的文字也从城市的街巷里纷至沓来,迟子建的小说不猎奇、不张扬、不追求情节的跌宕,在现代文明与乡土文明的交织中表现世俗文化对纯粹的、天然的乡野文化的侵蚀和砍伐,同时揭露、批判了城市中存在的情感的缺失和冷漠、官场的黑暗与无耻、农民的不幸遭遇等现实问题。一个有良知有责任感的作家应该是时代的忠实记录者,在文学被边缘化的时代,这种纯粹的坚守更显弥足珍贵!